少拉郎中令

 后来钟会听说，王弼的死是一瞬间的，突然的事。他出院很久了，那天从楼梯上下来，感到难受，便打电话给朋友说改天再约，尔后手机没电关机。他在台阶上坐了会，脸色铁青，嘴唇发紫，闺女在屋里睡觉，浑然不知，等到媳妇从店里回来，他已经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三个小时，媳妇把他扶起来，他开始吐。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，这时候人已经不行了，媳妇慌忙打120，医生来时人四肢已经僵硬，别说打急救针了，心脏起搏做了两回，一点生命体征也没有，当场宣布了死亡。死状因无用的抢救无效而很惨。

  钟会听着，想象着灵堂里白色的滴着水的百合花。他们不是锡纸叠的，也没有闪闪发光的必要。他心中有些复杂，问王弼妻子，医生说他是怎么死的？王妻回答，说是脑供氧不足猝死的，我觉得是他落过的病根吧。钟会听完，不好评价这是否也是女人的一己之见。他从停尸间出来，回忆着王弼死去的面容，实在不好看，还非常骇人，使他想起了那只瘦骨嶙峋的猫。其实还有很多事情随着死亡在他脑海中流走……只是他无法察觉，只能等到某天，才能突然明白，自己已忘记很多。

  他从医院走时，见到王弼闺女正在门口打电话，他问女孩儿，小猫来了么？女孩摇头，惨白地笑笑，讲：有些遗憾，不过你们可以下次再聚嘛……

  钟会点头，开车离开医院，也许夜市、针眼、手背、花、坐垫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就这样永远也想不起了，只有死亡的阴影仍在心头笼罩，发作，再也没有大片鸽子被惊飞，一杯玉米粒是多少钱？最终剩下的印象，是否只剩下电焦的皮肉，横发的死亡，铁青的脸，本子上的字迹：“经长历远……”

  他努力让那张早就随手扔了的发票，帮自己留下那句“到时候你上店里找我，咱俩一块喂鸽子去……”在心里。